Pain

【贺红】驯服（九）

莫关山并不是对自己所受的特殊关照毫无察觉，人力部被筛选淘汰的那些简历他都偷偷翻过，任何一份都远远超越了他。
低头抬头都是干练的同事，他这样初来乍到又来历不明的新人难免遭到冷眼。每到这种时候，莫关山总是咬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，毕竟，除了努力，他别无选择。
但当那份印错了厂商名称的资料被甩到自己胸口的时候，莫关山还是委屈的想砸要电脑，下嘴唇被咬破，一嘴的咸腥味。见一抢先一步去揽错，说是自己审核有问题。对面主管的刻薄语言砸在莫关山心上，宛如刀割。
去他妈的，这人怎么这么烦人。
莫关山皱紧眉头，一狠心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，“对不起。”他用力抓着那份资料，纸张表面刻上了他的指甲印。这一刻，愤怒也好，自责也好，都憋在胸腔里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“以后对不起的事儿少干。”接着是一声摔门声。
见对方离开，莫关山缓慢的直起腰，和见一对视，二人眼神中各有各的复杂。
“见一，这事别告诉贺天。”

见一没有拒绝，但也没有同意。

偶尔看见悠哉悠哉去接咖啡的贺天，见一总要凑上去暗示几句。
比如，“别想把狼当狗养。”
贺天也不傻，莫关山这几天的变化他不是看不出来，只是他从不过问，他怕他一多嘴，莫关山就有了离开的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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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饭后
“莫仔，心情不好?”贺天站起身来，第一次主动收拾餐桌。莫关山摇摇头，接过他手里的碗筷转身走向厨房。
贺天跟着他进去，靠坐在水池边，什么话也没说，只是安静的看着。
水流声有些压抑，莫关山感觉到贺天的眼神从旁边看过来，那种感觉就像羽毛滑过皮肤表面，既软又痒，可是挠不到，也躲不掉。难受至极，他索性率先开口打破沉默，“来应聘的人那么多，为什么偏找我。”莫关山手里托着一个盘子，平视着空气，避免和贺天有眼神接触。莫关山问过贺天这个问题，只是当时对这个问题的感受没有这么深，便随贺天一笔带过了。
贺天没有察觉到莫关山不自然的表情，只当那是在委屈或难过，他沉默许久想不出问题的答案，他问自己这个问题问过不知道多少遍，只是他确实不知道，最后只能迂回搪塞，“这个问题我以前回答过了。”
这算什么鬼回答，莫关山无奈叹了一口气，这些天的委屈和自暴自弃就顺着这声叹息从嘴边溜了出来，那些眼神和指责压得他太累了，“比我强的人多的是，这个公司根本就不需要我。我……我惹了挺多麻烦……如果没有我……反倒好很多……”
“可能，不是公司需要你，是我需要你。”
贺天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莫关山的自白，他看着莫关山微笑，一副释然，仿佛他也只是前一秒才找到这个答案。
莫关山眉头皱紧，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，他直视着贺天的眼睛，觉得自己的眼底烫得难受，“你什么意思?”莫关山不明白“被需要”是一种什么感情，但这种理由，却让莫关山陷入了极度的困惑。
对比莫关山的激动，贺天的眼睛则深邃平和，抿着嘴勾一下嘴角，“跟你一起，我有一种活着的感觉。”半死不活意识弥留之际被一双手拽住的感觉，他这辈子都忘不了。那个燥热的房间，莫关山沾了洗发水泡沫的手，和那双手烧出来的饭，他都忘不了。同样记忆深刻的，还有莫关山入睡时浅浅的呼吸，以及告别前那个傍晚里望向窗外的深邃眼神……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那样近距离而长时间的相处，记忆清晰到每一个动作，每一个神情。这是什么感情，他不能清晰定义，却能感觉到它的暖，这就足够。
“我觉得跟你一起住挺好的，就想把你接过来，”贺天眯眼笑了笑，“工作就是个借口。”意外的坦诚。
莫关山把洗干净的盘子放进柜子里，不敢再看贺天的笑，快步走出了厨房，贺天把自己弄过来的理由既任性又扯淡，很符合他本人的脑残作风，但莫关山却不能控制自己此刻内心的动摇，如果说贺天的眼神痒得像羽毛，那刚才那几句话则是连到自己心里的电流。什么情况，早知道不问了。

房门紧闭，莫关山心跳逐渐恢复正常，他捂着眼睛深呼吸，妈的，总不可能喜欢他吧，老子……总不能喜欢那个傻逼吧。
莫关山脑袋埋在枕头里，脑海里贺天黑发垂过眉毛，眼神乌黑深邃，看不太透。偶尔抬眼，眸子里的光芒却是有点勾人的。
那双眼睛……莫关山又想到自己离开前，贺天也是用那双眼睛来恳求自己的，自己来到这里，究竟是被这个地方吸引，还是想继续占满那对漂亮的黑色眼睛?
莫关山不想承认，可必须承认，一个人奋战太久，他渴望一种保护，贺天那游刃有余的生存方式和时常粗暴幼稚的温柔，都让他觉得自己被逐渐缠在一张网里，只是他没想到，是情网。
这他妈……也太扯淡了。

眼睛里闪过贺天弯起的眼睛，莫关山叹了口气，心里又暖又无力。

“莫仔！快出来！”贺天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，莫关山打了个激灵回过神，踏拉着拖鞋推门出去，觉得脚下软绵绵的。
刚走到餐厅，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膀，“莫仔你看，桌子擦干净了。”
“哦，”莫关山别过头看贺天，“想让我夸你?”
“不用……”贺天勾勾嘴角，晃晃莫关山肩膀，“算我道歉，以后别去公司了，我帮你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莫关山甩开贺天，去拿电脑，“老子还没废物到那种程度。”小红毛暴躁的挠了挠头，瞟了一眼贺天，知道自己心里的烦心事又添上了一件。